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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场战争”！三月十八日特朗普总统的一句话，美国正式加盟抗击新冠病毒。一个月快过去了，疫情终于迎来顶峰 (Apex)，黑暗中看到了曙光。
新冠病毒去年底武汉第一例，今年初蔓延至整个中国、亚洲数国；2月底开始横扫欧洲，意大利最为严重；最后波及美国，目前累积病例超过66万，世界第一。说到战争，美国这次抗疫的表现和二战时相似，开始时隔岸观火，直到病例破万，总统才宣战。一但参战，火力猛，阵势大，短时间里取得了可观的战绩。新冠病毒是战争的公敌，不好对付，因为人类还没发明出伤害或击毙敌人的武器 (药物)，也没有防护自己的铠甲 (疫苗)。打仗不是真打，而是藏着让敌人打不着。没藏好受了伤，轻伤自己在家疗，重伤去医院。
和平年代长大的我，没有经历过战争。最近这一个月真有经历了一场战争的感觉。自从我先生工作的医院开始收治新冠病人。他很小心，每天下班在车库脱外衣，进门招呼都不打，先冲进浴室淋浴，然后开洗衣机洗衣服。三周前他又开始让我和儿子在家跟他保持距离，家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感觉仗打过来了。
和中国非常不同的一点，美国是一个联邦制国家，各个州享有独立主权。打起仗来，一个州就是一个独立的战场。我最关心的自然是加州和纽约州。加州不用说因为我家在南加州的圣地亚哥。纽约州一是因为女儿在那儿工作，住在曼哈顿，我挂念。二是因为纽约州，特别是纽约市，是重灾区，被称为美国的武汉。总感觉如果纽约能挺住，全国都有希望；挺不住，全国都可能沦陷。
我急于了解全美的疫情，特别是加州、纽约这两个主战场的战况，开始从网上读数据和报道。满脑子的疑问，敌人到哪儿了？伤亡情况如何？打仗的战略战术是什么？要打多久？老百姓能干些什么？很快发现网上的信息太多且零散，有时还是假新闻，而纽约州州长科莫和和加州州长纽森的每日记者招待会是了解战势最直接、最省时的途径。
我87年到美国的第一站就是纽约州首府奥尔巴尼，在那里读了5年书。我和先生读书的公共卫生学院是纽约州立大学和纽约州卫生厅合办的，做论文的实验室在科莫记者招待会上提到的卫生厅下属的Wadsworth Center。有趣的是先生的博士论文做的是冠状病毒课题，他和他导师最近聊天时感慨做梦都没想到当年的小众课题冠状病毒如今变得这么热门。我住的公寓和州长官邸距离不到1公里。当时的州长是现任州长科莫的父亲老科莫（Mario Cuomo），89年我曾在家附近的一个公园和他偶遇，激动得不知所措。当时来美国一年多，不懂政治，但他洪亮的声音和亲和力给我留下深刻印象。1个多月前在实况转播的记者招待会上第一次见到小科莫，惊讶他和他父亲说话的口气和神情那么像。
科莫和纽森分别是两个主战场的指挥官。他们风格迥异，科莫严肃强势，说话铿锵有力；纽森常常面带微笑，说话娓娓道来。他们的记者招待会有各自的特点，但包含的内容非常相近。他们报告与疫情相关的一系列数据，其中包括病毒检测人数、阳性病人数、确诊病例数、住院病人数、ICU病人数、气管插管病人数、死亡人数等，有时还有一些和财政、失业和救济有关的数据。报告数据后，再介绍根据数据建立的模型、专家预测的疫情发展，以及他们的政策和建议。几十天下来看着他们一步步克服难题，调兵遣将指挥作战。
两个州疫情差别很大，纽约州累计病例20多万，死亡人数超过1万，两项均居全国第一；而加州累计病例2.6万多，死亡 890人。除了天气、交通工具、人口密度等因素外，湾区的几家大公司很早就要求职工在家工作。纽森也行动得快，3月17日率先在旧金山湾区的6个县实施“居家令” (Shelter-in-place)，19日将该命令扩展到整个加州，而科莫下达的“暂停令”(New York State on PAUSE) 直到22日才开始在纽约州执行。这前后三五天的差别很有可能是导致两个州疫情程度不同的关键。有人因此批评科莫只会耍嘴皮子，热衷于玩政治，甚至呼吁他下台。但是更多的纽约居民因为他之后的表现欣赏他，支持他，一个民意测验显示纽约87%的人认可他。现在科莫成了全国家喻户晓的“网红”，两个星期前一个统计数字显示6天有470万人次观看了他的记者招待会，观众遍布全国各地，还包括总统特朗普。
是什么使科莫在出师不利陷入困境的情况下，赢得大众的支持，逐渐扭转局面，最终打了翻身仗呢？
无容置疑科莫清晰的语言表达是他一大优势。他每天45-60分钟的记者招待会，不读稿，不用花哨的词语或简单的口号。仅用最简单的语言讲解当前形势、未来预期，他的计划、大家的责任。
从下达“暂停令”开始，他反复告诫大家：新冠病毒非常狡猾，对老年和有多器官病变的群体杀伤性极强。非常不幸，我们现在没有武器杀死敌人，阻止敌人对脆弱人群的伤害。我们要做的有两件事：1）所有老百姓，藏起来，让敌人没有进攻机会！2）医院是我们的前线，我们的目标是增加医院容量，避免因缺少病床、医护人员和设备失去任何一条生命。
几句表述让老百姓明白了指挥官的战术，也知道了指挥官布置给每个人的任务。老百姓不再是旁观者，躲藏是战术，你我是战士。
科莫非常注重数据/事实，任何人向他汇报工作时，他要求先讲事实，再讲观点和建议。在每天的记者招待会上第一部分也是数据。他把一系列数据完整地汇报给大家，不修改，不美化，不删减。他相信大众有能力消化这些信息，不担心他们因为了解了事实变得沮丧、过度乐观或不理性。在危机中，当领导出于好心隐瞒某些坏消息时，他们等于在暗示“我不信任你”。而当领导不信任他人时，人们也不信任领导。二战时丘吉尔的坦率赢得了英国人的信任。同样科莫诚实透明的态度赢得了纽约州人民对他的的信任。他说：“事实就是事实，数据就是数据，我不会对公众撒谎。我需要公众信任我们的工作。”
科莫在他的推特里这样写：
“我多希望我能向纽约人保证这场瘟疫将很快结束，可我不能。
但我可以保证
我将继续为您提供事实，并根据科学和数据做出决策。
这是纽约人应得的。“
两周前，疫情严峻。当时气管插管的病人每天净增长300 多例，库存呼吸机只剩2000台，即是6天的储备。在目前没有有效药的情况下，气管插管/呼吸机是唯一可以救命的武器。呼吸机短缺后果不堪想象。科莫先把这个糟糕的消息如实告诉了大众，并讲述了他为解决这个问题正在做的努力：他在继续和呼吸机厂家接触，但能买到的希望不大；已经掌握了州内每家医院呼吸机的配置，随时可以根据需要在医院之间调配；呼吁其它疫情高峰置后的州支援纽约，承诺将来一定回报；实在这些都不行还有下策，一台呼吸机接两套管子两个病人同时用、用麻醉呼吸机或改装无创呼吸机等。虽然一切仍然都不确定，但我看到了他的决心、他的努力、他的思考、他的责任感。仗打不打得赢是天意，但作为总指挥，他让大众相信只要有可能，他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几天后几则好消息传来，阿里巴巴两位创始人捐赠给纽约州1000台呼吸机，州内散落在公司、诊所的闲置呼吸机中有500台可以外借，华盛顿州、俄勒冈州、加州向纽约伸出了援助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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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州新冠死亡人数已经超过一万，在美国居首。每天如实公布这个数字大概是科莫最痛苦的工作之一。但他从不省略这个环节，而且每次在公布这一数字的同时提醒、劝诫、安抚大家。他把新冠死亡人数与911时世贸中心死亡人数作比较，以示新冠病毒的凶恶。他提醒大家虽然在家里呆着很无聊，但切记不要做不负责任的事情，忽视社会疏离。你伤害的可能不是你自己，而是你家里的长辈、体弱多病的人。他感同身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他说：“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一个人，是一个家庭，是一个母亲，一个父亲，一个兄弟，一个姐妹。”上周三他下令为纪念因新冠病毒死去的人们下半旗，直至居家令解除。
这两天纽约州疫情明显平缓，有记者提问担心大众会因为看到平台 (flattening curve) 而放松警惕，不继续遵守“不聚会”“保持社交距离”等建议。科莫一如既往地如实报告了所有数据，但他告诫居民平台期的出现是大家努力的结果，必须继续。大家今天的行为决定三四天后曲线的走向。科莫说他告诉大众的第一部分是事实，第二部分是他根据事实提出的建议。他希望大众通过自己的思考，并出于对他的信任，自愿遵循他的建议。科莫说取得大众的信任是唯一可能的办法，如果大家不认可，纽约州有1900万居民，“我不可能把所有不尊守法令的人都抓起来”！
科莫对大众的信任以及诚实透明的做法赢得了大众的信任与支持。他简洁清晰的表达更有助于激发大众在抗疫过程中发挥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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